MX_

隐 续集

08 成朗关于自己和家人的心结

 

“好久不说English还真有点forget了。”

成朗看着手机那边中英夹杂说的托林笑的直弯腰,托林前两天回美国探望父母,又顺便走过他们以前工作的地方,成朗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机那头传来的画面是那家他熟悉的汉堡店。

“You must buy that French fries!”(你一定要去买那个薯条!)

成朗激动地对着画面那头的托林大喊,不觉间又用英语说起他们之前的趣事。

此时的宗大伟正在厨房里做饭,炒菜发出的沙沙声并未完全阻绝成朗的声音,滴滴油点不断溅在宗大伟灰色的围裙上,他笑着向后挪了挪,眉眼间的烟火气散开,是野蛮的,幸福的味道。

宗大伟这边忙活完把饭菜端上桌,成朗挂断了电话,走到餐桌前。

“好香啊宗老师。”

成朗用力的闻了好大一口饭菜的香味,宗大伟解下围裙坐到成朗对面。

对面的年轻人吃的满嘴流油,又用手比划着托林今天带他看过的他之前工作地方的变化,又回忆起他之前的往事。

“乖乖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爸啊?”

成朗被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思绪,他停下挥舞的手歪头想着。

宗大伟本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只是上次成朗在车里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他,点醒他的懦弱,他的犹豫。

对面的年轻人远早在他之前就已经确定那份爱意,而自己却仍犹豫不决,仍畏首畏尾。

他认为自己的性子实在冥顽不灵,又实在太过被动,明明就应该大方讲出来的事却总是被他埋在地底,想永不见天日,又想得到世人的祝福。

他不能再这么做。

“宗老师,我爸他最近去照顾我爷爷了。”

“他老人家没事吧?”

宗大伟夹了一口菜放进成朗碗里。

“我打电话问过了,我爸说没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就是需要有人照看。”

“我跟我爸说我最近住在单位的员工宿舍里,这段时间他不在家,也没怀疑。”

宗大伟点头,成朗吃完擦擦嘴,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头盯着宗大伟。

“宗老师,你怎么今天突然说起来要见我爸呀?”

宗大伟被成朗这黏黏糊糊的声音弄得心里直痒,他放下筷子盯着成朗的眼睛。

“因为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成朗嫌这话腻可心里却又实在爱听,他红了脸,起身走到宗大伟身后两个胳膊环上宗大伟的脖子轻轻一使劲,宗大伟顺着力抬起头,对上成朗红的发烫的脸颊。

“宗老师,你真得寸进尺!”

 

吃过饭,成朗跑到沙发上抱着宗大伟给他买的猫咪毛毯,毛毯被他团成一团抱在怀里,他的头紧贴着毛毯,又转过去把脸埋进去。

“宗老师,我怎么感觉最近的暖气不是很热啊。”

宗大伟正一趟趟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进厨房的水池,他走到餐桌旁转头看见成朗正抱着毛毯侧倒在沙发上,他笑着跟成朗说。

“你把毛毯盖上!”

成朗躺了一会,又起身穿好拖鞋拖拉着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宗大伟身边。

“宗老师,我帮你。”

说着帮忙,成朗走到宗大伟身边就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样,他头贴着宗大伟的肩膀,又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宗大伟的耳朵。

“哎呦小祖宗用不着你,你快去歇着吧。”

宗大伟手上沾着洗洁精,他转过头吻吻成朗的发顶,又转过去加快手下洗碗的速度。

成朗耍够赖之后哼唧着站稳身体,重新走回沙发旁顺势倒在沙发里。

“你这么喜欢猫要不然我们养一只?”

宗大伟洗好碗,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见成朗从猫咪毛毯中缓缓露出头,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一个撑着沙发起身。

“不要!”

宗大伟坐到成朗旁边,把擦过手的纸巾丢进茶几旁的垃圾桶,又抬起胳膊,成朗的脑袋从宗大伟的臂弯里钻出靠在他的怀里。

“嗯?”

“我的宗老师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宗大伟笑成朗这么大还是一副孩子气,又实在忍不住不去摸他的脸,确实像是撸猫。

“小猫也不可以?嗯?”

宗大伟的右手覆上成朗的脸庞,渐渐又向他的耳后进发,成朗蹭蹭宗大伟带着皂香的手掌,又往宗大伟怀里钻了钻。

“不行!谁也不行!”

宗大伟被成朗头发弄得直痒痒,可又实在不舍得推开怀里的爱人,他笑呵呵的向后仰头,又揽上成朗的后背。

“好好好!我有一个小猫就够了!”

成朗听闻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宗大伟脸,而后又低下头嘟哝着。

“我才不是什么小猫。”

宗大伟抬起手,手掌覆上成朗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扣在自己怀里。

北京的夜晚不算安静,公寓不远处是一座今年刚兴起的商业街,每到晚饭时间在家里也总能听见呼啸而过的车声,起初宗大伟总是嫌吵,可成朗总是跟他说,那是生活的声音。

如今他已完全适应那些来自生活的繁复,以前他总以工作为伴,听过炮火见过流离,好像真就没有体会过那所谓来自于平凡生活的噪声。

做久了英雄,宗大伟觉得,做个普通人的感觉也还不错。

可今天宗大伟又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的周遭十分安静,成朗的发丝密密麻麻穿过他的指缝,又聚集在他的掌心,古人总说三千青丝为君挽,可是在他们俩这里,一根根青丝却如红线,扼住宗大伟的一切。

他的身,他的心。

成朗轻轻动了下身子,把头从宗大伟怀里探出,灯光映照他脸上细密的绒毛,他挪动着身体重新坐回宗大伟身边,又盘腿把头靠在宗大伟的肩膀。

 

秒针一声声走过不断重复的数字,却再也回不到昨天。

两人就这么紧紧挨着,谁也没有打破安静的局面。

会有时间焦虑吗?

冬季凋零的树木会在每个春天再次抽出新芽,街道上老旧的煤油灯终究会被节能灯替代。

又怎样定义时间的流逝呢?

对于此,之前成朗总是劝说宗大伟不要在意,不要在意那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不要给时间赋上那实在过于沉重的命运。

可是现在随着他跟宗大伟的相处,他却越来越害怕。

害怕时间带走他的宗老师。

怕之后一个人的生活,怕不会再有人轻拂过他的肩膀,怕没人再紧握他的手。

成朗的呼吸声逐渐变缓变重,他不能想这些,也不敢想这些。

宗大伟感知到身边爱人的情绪,他没说话,只是伸出左手拉住成朗的手。

交点过后,只能是分离吗?

不。

宗大伟感受成朗细腻的手掌穿透自己的皮肤,深入他那久久未曾有过春天的心。

用心去感受那片刻的宁静,或者说是那转瞬即逝的爱。

所以,时间的参照物是什么呢?

【是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靠着盈满的记忆,活下去。】

【是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靠着盈满的记忆,活下去。】

成朗嘴角逐渐弯起,果然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是他宗大伟。

“宗老师。”

成朗小声说着。

“嗯,我在呢。”

宗大伟偏过头看向成朗,他的眼睛隐藏在发丝下,这么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淡粉色的嘴唇。

“没事。”

成朗应答着,手上拉着宗大伟的手又紧了紧。

叮铃铃。

成朗的电话响起打破他们二人的思绪,成朗探过身去拿栽茶几上的手机,是成劲松打来的。

宗大伟见状,起身走去厨房洗草莓。

“喂爸。”

宗大伟拿起厨房里今天刚买的草莓放进盘子,又打开水龙头冲洗,水龙头声音很大,可是也不至于大到宗大伟完全没听到成朗的说话声。

他拿着洗好的草莓走出厨房,发现成朗正呆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似乎是刚挂断电话后还未来得及熄灭锁屏界面的手机。

宗大伟把草莓放到餐桌,慢慢走到成朗旁边揽上他的肩膀,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成朗先平静的转头跟他说。

“宗老师,我爸说,我爷爷病危了。”

成朗说这话的时候异常的平静,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般的冷静,宗大伟顺着成朗的后背,轻声问他。

“我们现在过去你爷爷那里,他在哪个医院?”

成朗喘了几口气。

“隔壁区的中心医院。”

 

初春的夜晚凉意阵阵,在临出门前宗大伟还是给成朗拿了一件外套。

时间还不算很晚,街上仍是车水马龙霓虹透过前窗不断映在成朗面前,他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索性低下头,衣服的一片衣料被他揉的皱皱巴巴,他终于停下动作。

成朗的一系列动作被宗大伟尽收眼底,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伸过去盖住成朗的左手。

“冷吗乖乖?”

宗大伟摸着成朗的手凉凉的,他又去调高空调的温度。

“不冷宗老师。”

成朗摇摇头,他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焦躁的不停搓着,雪白的皮肤上不断出现指印和红痕。

趁着一个红绿灯,宗大伟伸出手解救了成朗互相折磨的双手,他牵上成朗的左手,拇指不断拂过手背上的红痕。

“我没事宗老师,你专心开车。”

成朗转头对着宗大伟说,又把他的手放回到方向盘上。

“嗯。”

宗大伟的视线再次回到路面,绿灯一亮车便飞速向前驶去。

 

“宗老师,我爷爷他,不会有事吧?”

成朗从副驾驶位下来走到宗大伟旁边,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小心翼翼。

“不会的乖乖,我们先过去看看,不怕,有我在呢。”

宗大伟拉过成朗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冰冷后又搓了搓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成朗的掌心隔着毛衣感受着宗大伟胸膛的温度,他心口揪着,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不敢去看宗大伟的眼睛,只能是注视着宗大伟现下的动作,他慢慢抽回手,拉起宗大伟衣摆下的拉链,拉到刚刚他感受热意的位置。

 

“爸。”

成朗根据成劲松发来的地址找到了爷爷所在的ICU病房门口,成劲松正倚靠着墙壁,眉头紧皱双眼无神,他转头看到成朗身后的宗大伟,眼神中闪过一瞬惊讶。

“大伟?你怎么?”

“爸,是宗老师送我来的。”

成朗走到成劲松面前,又望了一眼ICU内的爷爷。

“谢谢你了大伟。”

“您太客气了成老师。”

宗大伟走到成劲松身旁了解情况,成朗则是透过ICU的窗子向里看去。

昔日躺在摇椅上扇着蒲扇,又会叫他小朗的爷爷正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他的呼吸随着身上的管子一收一缩,身旁的仪器不停跳动才是他活着的证明。

渐渐成劲松应答的语气变轻,想是没有休息好,成朗不忍心看到一向是精神抖擞的成劲松如今满身疲态,他转过身扶着成劲松。

“爸,你今晚吃饭了吗?要不然......”

去休息这几个字还没从成朗的嘴里说出,ICU病房内走出一位医生。

“请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成劲松听闻缓缓转过头,慢慢走到医生面前。

“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听了这话,成劲松身体一僵,但又迅速恢复,他推开成朗扶着他的手,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我爸他......”

医生摇摇头。

成劲松先是愣了一秒,瞬间他又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又去摸手机,拿出来之后又不知拨给谁,又无神的把手机塞到宗大伟手里。

“带我进去看看吧。”

“成朗,你也一起。”

宗大伟拿着成劲松的手机站在原地,看着成朗木讷的跟着医生换着衣服,有好几次胳膊都没办法受控制的伸进袖子,他刚想走上前去帮忙只见他扶住旁边的墙壁站稳身子,又背过身去自己整理,换好衣服又匆匆走进病房。

ICU病房外不似寻常病房那样吵闹,好像除了医生身边所有人都低声细语。

宗大伟怎会不知道这种感觉。

圆圆也是从这里推出来的。

宗大伟仰起头,眼睛被走廊的顶光晃得生疼,疼到他不得不转过身去轻揉双眼,指尖留下点点湿润。

再出来时,成劲松走在成朗前面,他的眼眶明显红了,却仍坚挺的站直身板,宗大伟走过去把手机递给成劲松,他谢过宗大伟,转身跟着医生去处理之后的事。

成朗则是脱下衣服,宗大伟先一步扶住成朗的肩膀。

成朗的眼角不似成劲松那样红肿,脸颊也干干的,他只是不停用鼻子喘着气,紧皱着眉头不愿松开。

 

“你回单位去住吧,明天我准备一下,通知一下亲戚朋友。”

成劲松坐在宗大伟车的后排,跟着车把爷爷送到殡仪馆之后,宗大伟开车送成劲松回家。

“大伟,今天麻烦你了,过了这阵来我家吃饭。”

宗大伟忙回应着成劲松的感谢,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成朗一直安静的坐在副驾驶,视线看向窗外,他思考了许久。

“爸,我跟领导请个假,明天跟您一起。”

成朗从副驾驶转过身看向成劲松,谁知成劲松突然生气。

“请什么假请假!这些事我自己能处理,你就安心上你的班!”

“爸!我那不是担心你太累了,才......”

成朗很疑惑成劲松对自己的态度,他转过去向成劲松抛去疑问。

“行了你,我累什么累,我不累。”

成劲松冲着成朗摆手。

“你就好好上你的班,这件事你别管,我来处理。”

对于成家父子的对话宗大伟也插不上嘴,他只是在成朗转过身来之后不断给他安抚的眼神。

到成劲松家楼下,成劲松开门下车,成朗也伸手要解安全带,却被宗大伟按住,宗大伟左手控制车窗,打开副驾驶位的玻璃,成劲松正在向车内看。

“大伟,麻烦你把成朗再送回单位了。”

“爸!”

成劲松说完便转身向着单元门口走去,任凭成朗怎么喊都不再回头。

“乖乖,让你爸一个人待会吧。”

本来按着成朗的手熟练的绕到他的手心,再到指缝,成朗指尖的凉意不断传向宗大伟的手背,成朗身上已经披上了那件外套,可手还是很凉。

成朗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他选择再次沉默。

 

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宗大伟催着成朗洗澡睡觉,成朗没说话,只是连外套都忘了脱就走进了洗手间。

等到宗大伟洗完澡出来,发现成朗正揣着手半靠在木制的床头,宗大伟先是走到沙发上把猫咪毛毯拿过去披在成朗身上,又拿来飘窗上的靠枕垫在成朗背后。

“怎么不披着点毛毯,这个木头的床头靠着不凉吗?”

宗大伟坐到成朗身旁,帮成朗把猫咪毛毯整理好,之前一晚没说话的成朗突然开口。

“宗老师,你说我爸那是什么态度啊?我只是想帮他,他怎么还生气了?”

说着说着成朗的声音变了调,他看向宗大伟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满。

“乖乖,你爸他没生气,他只不过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可他......”

“成老师的脾气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就是个急性子,可能心里想的和说的就是不太一样,他是关心你,不想你跟他一起担心。”

宗大伟的手探向成朗的头顶摸了一把,被成朗赌气的抬手拍开。

宗大伟收回手,起身走出卧室,成朗本来还生着气,见宗大伟一声不吭的走出去,他不禁疑惑的看向宗大伟的背影,但他立马又把视线收回来,又陷入宗大伟连哄都不想哄他这件事里。

听见宗大伟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成朗选择转过身背对宗大伟以示他的愤怒,一声清脆的插头插进插座的响声,接着就是一阵暖风侵袭。

吹干了成朗的头发,宗大伟又熟练的卷好吹风机的线,把吹风机送回洗手间。

“不吹干了就睡觉?嗯?怎么这么不乖?”

宗大伟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眼前的年轻人顶着被吹风机吹乱的头发正心虚的看着他,成朗视线躲了又躲,心里虽然还是别扭着,但身体已经选择不再抗拒。

宗大伟把成朗面前混乱的刘海拨到一旁露出眼睛,把他身上的毛毯取下放到一旁,抱枕丢回飘窗,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又伸手关上灯。

“先睡觉,不然明天一早该起不来了。”

成朗平躺在床上,迟迟不肯闭眼。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宗大伟跟成朗一样平躺,手轻轻叠放在成朗的手上。

“宗老师。”

“嗯,我在呢。”

宗大伟转过身侧躺看向成朗,年轻人的心事似乎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成朗耳边传来宗大伟醇厚的声音,他的睫毛微颤,又转向宗大伟,双手环住宗大伟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宗老师,从小到大,无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我爸从来都没有耐心的,平静的听我完整的讲完话。”

“我理解他,又要照顾我又要挣钱,所以即使他对我严厉,对我的态度总是很急,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他的......”

成朗带着啜泣的声音不断从宗大伟耳边传来,他伸手顺着成朗的后背轻轻拍着。

“可是我有的时候就是会有事情想跟他说,想知道他的想法,可他就是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后来我们干脆就不沟通了,我想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今天,在爷爷这件事上,他又......”

说着成朗又把眼睛往宗大伟的颈窝埋了埋,一股热意流向宗大伟的肩膀,宗大伟扯了扯被子,把肩膀以上都露在外面,保证成朗不会憋到。

“乖乖,我认识你爸的时候他就是个急脾气,当天该做的事绝不拖到第二天那种,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人带着孩子,他还跟我说呢,说没及时跟你沟通,导致现在父子之间隔阂越来越深。”

“他还跟我说,每次他其实也都是好意,结果一过嘴就成了你不爱听的话。”

宗大伟感觉怀里的人逐渐放平呼吸,他又说。

“乖乖你爸他多关心你啊,把你培养的这么好这么优秀,你说他要是不关心你也不管你,你那能像现在这样,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嘛。”

“真的?”

成朗把头从宗大伟颈间移开,宗大伟收回拍着他后背,贴上成朗的脸拂去他眼角的眼泪。

“那他还老说,说我说着说着话就哭,像小姑娘......”

成朗嘟哝着,想说却又实在不想让宗大伟听见他这般扭扭捏捏的小情绪,但他的一举一动,又怎么瞒得过眼前的宗老师呢。

借着窗外的月色,宗大伟看到成朗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亮晶晶的。

 

宗大伟自认为自己其实称不上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可自从遇见成朗,无论他是乖是闹,还是像现在这样伏在他的怀里跟他说着烦心事,他好像总有无限的耐心,又有无限的纵容。

他可以让小孩放下所有芥蒂敞开心扉,可以让他在自己的海滩尽情散播坏情绪,而他则会跟在小孩的后面,拾起他所有的不安,然后丢进自己的心海永久埋葬。

帮爱人承担所有苦难,是他的职责。

 

“好啦,不想这些了乖,快睡吧。”

宗大伟说着把成朗拉进怀里,下巴靠上他的头顶,手还是挪到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拍着,像哄小孩子。

“宗老师,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成朗在宗大伟的怀里,他闭着眼,静静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倾注在身侧的爱人身上。

 

成朗的前半生似乎总在永无止境的奔跑,没有情绪,没有眼泪,他的衣摆总是自由的飘扬在身后,让旁人望而生怯。

考进双一流大学,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出国工作,回国进外交部,小小年纪又在努米亚干出一番成绩,这任谁都会羡慕的履历对于成朗来说,好像只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本就应实现的东西。

渐渐地他少了朋友,多了孤独,他的影子在阳光下被逐渐拉长,心却总是充满希望。

【可我总觉得,我少些什么。】

他不断翻阅那份值得骄傲的履历,想要找到问题所在,他又去问身边众人,得到的却是尖酸刻薄的话语和满是嫉妒的嘲讽。

【我究竟,少什么呢?】

【你需要做你自己。】

他的衬衫布满枪林弹雨和黄沙漫天的痕迹,头上已经结痂的血块有些刺眼,成朗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前,光描绘出他身后金色的羽翼,他向成朗展开怀抱,又主动走上前,把成朗拥在怀里。

“宗老师。”

“嗯,我在呢。”

宗大伟突然感觉怀里的人正疯狂用脸蹭着自己的衣服。

“鼻涕眼泪都蹭我身上了?”

“嗯。”

“我的乖乖你抱着不嫌弃就行。”

宗大伟刚说完成朗又贴了贴他的胸口。

“不嫌弃。”

 

葬礼上,成朗的表现远比宗大伟想象中的更冷静。

成劲松一袭黑衣,鬓角处多了几缕白发,成朗在他身边,跟前来悼念的人们一一握手感谢。

葬礼上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哭的撕心裂肺的场面,反而所有人看起来都异常平静。

宗大伟看到前来悼念的人群中有不少跟成爷爷年纪相仿的老人,还有很多跟他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后来才了解到成爷爷之前也是当兵的,那些老人大多是成爷爷当年的战友,那些中年人也都是成爷爷当年帮助过的不少吃不起饭念不起书的孩子。

人群里只有一位年纪尚小的女士一直在不停的抹眼泪。

那是一位一直被成爷爷资助今年刚刚毕业的学生。

成劲松走过去安慰着她,宗大伟趁机走到成朗身边,抬手揽上他的肩膀,又拍了拍。

成朗的脸色不太好,或许是目前压抑的氛围让他实在有些应付不来,又或者是对于爷爷的离世悲痛,成朗一直面无表情,看着爷爷的照片,又看向悼念的人群。

 

“宗老师,为什么我难过不起来呢。”

这是结束了近一整天的仪式后成朗对宗大伟说的第一句话。

一切安顿好之后,成劲松和成朗从公墓中走出来,成劲松亦如往常一样,摆着手赶成朗走,自己则是坐上了朋友的车扬长而去,人群最终在公墓门口分散,只剩下宗大伟和成朗两个人。

宗大伟向着车的方向走,转头发现成朗并没跟上,而是呆愣的站在原地,宗大伟再次折回成朗身旁。

成朗今天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平常一点小事都足以让他的泪水浸湿脸颊,而今天的他像是大人,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宗老师,为什么我难过不起来呢。”

见宗大伟没说话,成朗又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乖乖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宗大伟拉上成朗的手,想拉着他走到车里,可是成朗的身体像是焊在地上一般,他固执的跟宗大伟使反劲,不挪动自己的位置。

“宗老师,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爷爷从小没少照顾我,如今他走了,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宗大伟疑惑成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成朗则是转过头看向宗大伟,眼里尽是落寞。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今天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宗大伟走到成朗面前,双手轻轻扶上他的双臂,成朗把视线从宗大伟的脸上转移,转过身慢悠悠的往车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白天渐渐变长,两人迎着落日回到家,刚回到家成朗就一头扎进卧室关上门,宗大伟选择不打扰,而是在客厅来回的踱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拿上车钥匙出门。

“乖乖家里没菜了,我出去买点,你饿了就先吃点零食。”

宗大伟敲敲卧室的门,门内的人没应答,但宗大伟肯定他是听见了,于是拿上车钥匙离开。

 

“喂成老师,你现在在家吗?”

宗大伟开车来到成劲松家楼下,又拎上后座的两瓶好酒上去敲门。

“不好意思成老师,今天还来打扰你。”

成劲松迎宗大伟进来,又笑着打趣宗大伟拿东西。

“大伟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实在不拿我当兄弟了?”

为缓和今天一天的压抑气氛,宗大伟也笑着跟成劲松开开玩笑,又觉得有些不妥,没说几句就再次沉默。

“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情绪,哎,日子还得过你说是吧。”

成劲松拉着宗大伟到沙发坐下,喝茶的紫砂茶具换了一套全新的,成劲松拿出红茶开始泡,宗大伟则是搓着手想如何开口。

“什么事你就说吧。”

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递到宗大伟身前,他忙伸手接住,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又放下。

见宗大伟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成劲松反倒先笑起来。

“大伟,什么事你就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成劲松拍上宗大伟的肩膀,看着他,冲他点头。

“成老师,回去路上成朗情绪不太对,我这才想说趁着来拜访拜访你顺便问问。”

宗大伟说完,成劲松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焦急,成劲松收回搭在宗大伟肩头的手,焦躁的顺顺头发。

“这小子。”

“成老师这么说你是知道成朗为什么......”

成劲松像喝酒般饮尽杯中茶,又拿起紫砂茶壶为自己添满翻滚这茶叶的茶水。

“今天,我过去安慰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对老爷子的感情最深,大山里出来的靠着我爸的资助,自己又勤工俭学,今年刚大学毕业。”

“我自己是养儿子的,却也真是见不得小姑娘流泪,想着把她拉到一旁叫成朗过去安慰她一下,毕竟我这一老头也不会安慰人。”

“我这刚去找成朗,就听见有人在大厅的角落说起来,说老爷子亲孙子一滴眼泪都不掉,反倒是资助的那些个小孩哭的最多。”

“你知道我哪听得了这种话,这刚准备过去跟他们好好说说!这时候成朗在身后拉住了我。”

说到这,成劲松叹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反倒劝起我来,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宗大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点点头劝起成劲松。

“大伟,我是想安慰这小子,但是,你知道我......”

成劲松哑然,宗大伟接到。

“我知道。”

“诶对嘛,你是知道我,我这嘴......”

成劲松放下在空中笔划的手拍在大腿上。

“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说着,成劲松的视线转向电视柜前的那张全家福。

“我呢,就跟我爸一样,有什么苦什么泪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成朗这小子就不像我,像他妈妈。”

成劲松转过头来,再次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

“这段时间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也怪我......怕耽误他工作没跟他说,主要是也没顾上他,就让他这么挤在宿舍。”

“说到底是我亏欠他啊。”

“成老师你别这么说。”

听到成劲松的这番话,宗大伟反倒觉得成朗跟成劲松近乎是一模一样,一样的认定一件事就绝不回头,一样的愿意把所有苦揽给自己只给爱的人所有温情。

宗大伟又给成劲松添满茶水,说着成劲松就要留宗大伟吃饭,宗大伟忙起身以工作为由搪塞过去。

宗大伟拿着衣服走到门口,他想了想又停下来转身问成劲松。

“成老师,这成朗小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成劲松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硬是没说出一点来,宗大伟心想算了转身就要走,刚走到电梯口成劲松就追了上来。

“诶大伟!前段时间老爷子念叨着说要做一个叫什么......喔!醪糟汤圆!还说做好了让我拿回去带给成朗。”

 

宗大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发现卧室的门依然关着,外面似乎也没有成朗出来过的痕迹。

宗大伟把食材送进厨房,又去洗手间洗了手,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门。

“乖乖,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还是没人应答,宗大伟缓缓推开一条缝,房间里面没开灯,成朗不在书桌前也不在床上,宗大伟推门缓缓进来,发现成朗在床与飘窗之间的空隙中抱着腿坐着,头埋在手臂与双腿之间,后背倚靠在床头柜。

宗大伟见状忙走过去蹲在成朗面前搂上他的后背,另一只手盖住成朗的手。

“地上凉,先起来好不好?嗯?”

成朗仍保持这个动作没动,过了一会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宗大伟。

“我的乖乖今天受委屈了是不是?咱们先起来,去洗个热水澡,你看你的手这么凉。”

最近公寓的暖气确实不太热,平常成朗穿着家居服还要被宗大伟逼着再穿一件外套,如今成朗就穿着今天追悼会上穿的一件衬衣套着毛衣,现在他全身上下都发着阵阵凉意。

“宗老师......”

“嗯,我在呢,宗老师在呢。”

在爱的人面前,成朗只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总是败在宗大伟对他这无尽的温柔之下,他想告诉宗大伟他的疑惑,他的不解,可是真到宗大伟在自己面前,他又只觉得自己满是委屈,其他的一概都想不起来。

“上次你喜欢的那套睡衣洗完已经干了,一会洗完澡就能穿上,走我们先去换衣服洗澡好不好。”

宗大伟拉住成朗的手把他扶起来,又把他送进洗手间,又去阳台晾衣架那里拿下衣服递给他,而后又到厨房忙活起来。

热水滴落在冰凉的皮肤有种莫名的灼烧感,是想刺破外表而直达内心,成朗偏不想让其如愿,他挺直背脊,张开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保护壳,固执的冲在最前方。

宗大伟看见成朗已经穿着那件淡蓝色并带有白色勾边的睡衣坐在餐桌前,他放下搅动锅里汤水的勺子关了火,走到成朗旁边。

“吃饭吧,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成朗点点头,手上却迟迟没有动筷。

宗大伟见状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碗盛了一碗锅里的汤端到成朗面前。

“宗老师,这是?”

冒着热气,香气中又带着甜味,成朗用勺子搅了搅,一个个晶莹的小汤圆逐渐从汤底浮现到表面。

“醪糟小汤圆?”

成朗不可思议的看向宗大伟,又看看勺子里那几颗白嫩的小汤圆,累积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成朗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后背逐渐弯下去,他蜷缩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异常弱小。

成朗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终于把这么多天的泪都一股脑的流了出来,他的耳边充斥着自己哭声,身边却没有那个记忆中那个指责他的声音,反而身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正在不停的顺着他的背。

“乖乖,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你是这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孩。”

“哭不丢人,不流泪也不可耻,眼泪只是一种情绪释放的方式,从不是一个定义。”

“其实很多时候,在悲伤的当下人往往不会特别悲痛,可有的时候一些经历再次出现在眼前时,那种伤感会突然席卷而来。”

宗大伟拿起餐桌上的纸巾,俯下身给成朗擦去眼泪。

“我今天去问了你爸,他说你爷爷在你小时候经常给你做这个醪糟小汤圆吃。”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你这样伤心难过,而是希望你,在很多时刻不要去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完全信赖我依赖我,我是你的爱人不是吗?”

宗大伟说着,把纸巾放在餐桌上,撩起成朗眼前的刘海用手掌抚摸着成朗光滑的额头。

“乖乖,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跟你爸并不像,一个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强硬稳重,而你总是那么温柔调皮,可是今天我觉得,你们父子俩真的很像,像极了。”

“总是能够压抑自己的情绪到极致,总是为了对方好却从不说出口。”

宗大伟的手最后停在成朗的脸侧,成朗双手覆上宗大伟的手腕,不停贴着宗大伟温热的手心。

 

那个人,是宗大伟。

成朗在模糊中睁开眼,他正被一道金色的光晕包裹住,周遭的一切不停冲击眼前的金色壁垒,那些痛感是那么真切,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宗老师。”

成朗下意识的喊宗大伟,不知是在答复正在他身旁的他,还是在回应那个意识中护着自己的金色壁垒。

“宗老师,之前我爷爷总是给我做这个醪糟小汤圆,因为他说当年在四川工作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有位阿婆很照顾他们刚过去工作的年轻人,总是省下自己的钱给他们做好吃的,做的最多的,他觉得最好吃的就是这个醪糟小汤圆。”

成朗搅动着碗里的汤圆,宗大伟坐在成朗的旁边耐心的听着。

“后来爷爷才知道,阿婆的两个儿子都是当兵的,去打仗都不在了。”

“嗯,后来呢?”

成朗往嘴里送了一口小汤圆,甜腻腻的口感让他的眼泪没忍住再一次流下来,又被他快速用手背抹去。

“然后......然后爷爷就学着那位阿婆,在有能力之后就一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嗯,你的爷爷是一位很伟大的人。”

宗大伟的手轻轻抚摸成朗的发顶,最后落到他的后脑勺。

“宗老师,我很害怕,在听到爷爷病危的消息时,不知怎么......我的心异常平静,但是......又很慌......”

“你懂那种感觉吗宗老师?”

成朗急切的盯着宗大伟的眼睛想寻求他的肯定。

“嗯,我知道。”

宗大伟轻声应答着,他的手从成朗的后脑勺滑到他的肩膀摩挲,得到宗大伟的答复,成朗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他又转过身自顾自的说。

“我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只是突然感觉我长大了,因为那个我一来就笑眯眯的叫我过去给我糖吃的爷爷不在了,我不再是小孩了......”

成朗放下勺子,再一次转过身看向宗大伟,宗大伟的手从成朗的肩膀挪过来,用手背擦去他脸上一串串的泪痕。

“宗老师,我不再是小孩了。”

成朗眉头一皱,眼泪紧接着滑落,他所有的泪水被他眼前的宗老师全盘接收。

“宗老师,我害怕,我害怕我以后就一个人了,怎么办......宗老师......宗老师......”

成朗捂上眼睛,眼泪顺着他的指缝逐渐充盈他的手掌,宗大伟又靠他近了些,手不断顺着他的后背。

“乖乖,乖乖。”

宗大伟伸手拿开成朗挡住眼睛的双手,成朗一双红肿的眼睛全完暴露在宗大伟面前,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又夺过宗大伟想给他擦眼泪的纸巾按在眼睛上。

“乖乖,当初在努米亚的时候,你把座位让给了台湾同胞,还记得吗?”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孩,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努米亚这么危险,明明是个连机场都不用出,回去就能立功的任务他还偏要留下来。”

宗大伟拉过成朗的手,又用他手里的纸巾轻轻沾走他眼角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论起觉悟,你比我高太多。”

他发出轻轻的笑声,又去擦成朗湿润的手掌。

“乖乖我知道,你的人生经历让你不得不去做一个大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到国外工作,后来又阴差阳错去到努米亚,又成为中国同胞回家的希望,而你自己又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立场的发言人。”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你来说,真的太沉重了。”

擦净成朗的掌心后,宗大伟重新攥住成朗的双手,又抬头对上他委屈的目光。

“所以我刚才说,希望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压抑情绪,你想笑,想哭,还是想生气都可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像这样,一直拉着你的手。”

宗大伟把攥着成朗的双手抬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宗老师。】

那个在成朗脑海里不断翻涌名字,如今就在他的眼前。

成朗曾跨越时间的缝隙匆匆一瞥,那个记忆中的人正大开怀抱,等着归航的他的到来。

【即使分别再久,即使那天伦敦的冬雨即将浇灭我最后的一丝激情,可我依然固执的让那爱意的火种在雨夜里燃烧,直到战胜黑夜,让光明再现。】

只要他想,只要他说,身旁的人就会为他去赴汤蹈火。

他知道,只要他不愿长大,那么他身旁的这个人,他的宗老师,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力量,去爱他,保护他。

 

“宗老师。”

“嗯,我在呢。”

成朗吸吸鼻子,偏移自己的视线,想了想,还是觉得委屈。

“可......可有一天你也会离开......”

说着,成朗张开手臂环上宗大伟的脖子,侧脸传来熟悉的触感,宗大伟伸手顺着成朗的头发。

“每个人都将会离开,我......”

宗大伟噎住,他顿了顿,又缓缓的说道。

“每个人都将会离开,也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回来。”

“乖乖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了吗?”

宗大伟拍着成朗的背以平复怀里的人儿因啜泣微微颤抖的身体。

“你说,希望用余生补齐我们错过的这些年。”

“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我们就这样好好的过好每一天,不去想其他的,好不好?”

日子,总是要向前看。

日子,总是要有希望。

而他怀里的爱人,这个年纪轻轻就见过战争经历生死的爱人,他读得懂爱人眼里的脆弱,也明白这种成为大人就必须摒弃童真的话已经纠缠了他爱人的半生。

他不愿成朗再被梦魇所扰,他愿付出一切心血,去换成朗每夜心安。

“不好......”

“嗯?”

成朗松开宗大伟的脖子,他眼睛的红肿渐渐退去,但眼角还带着泪痕。

“不好!”

“嗯不好~”

宗大伟撩起成朗额前的刘海,小孩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

“又没吹干头发就跑出来嗯?”

宗大伟的手从成朗的额前溜至耳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他的耳朵。

“宗老师你干嘛?”

成朗想抬手推开宗大伟不安的手可却被眼前人擒住,他的身体软下来,索性直接向前倾倒在宗大伟怀里。

宗大伟被成朗的这一举动惊到,但转瞬间脸上又换上他那副狡猾的笑容。

“乖乖还有眼泪吗?”

“嗯?”

“我的意思是,我想看你换个地方哭。”

“宗老师!你怎么这样!”

 

【宗老师,我害怕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你可以是大人,可以是孩子,你可以是任何人,但有一点不能改变,你是我宗大伟余生唯一的爱人。】



tbc



评论(15)

热度(5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